蝉鸣声撞碎在玻璃窗上时,我正盯着天花板的霉斑出神。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搅动起粘稠的夜风,把哥哥的汗衫吹得微微鼓起,像只搁浅在竹席上的水母。父母厂里的夜班要持续到后半夜,临走前特意把堂屋的四十瓦灯泡拧得透亮,橙黄的光晕漫过门框,在我们房间的水泥地上洇出一汪暖色。
"数到一千只羊准能睡着。"哥哥临睡前把凉席拍得啪啪响,汗津津的后背在竹篾上印出个人形。我照旧把枕头调转方向对着房门睡——这是打从记事起就养成的习惯,仿佛只要面朝光源,那些盘踞在衣柜缝隙和床底暗处的魑魅魍魉便不敢造次。
月光在十点零七分爬过窗棂。我盯着哥哥悬在床尾的脚掌,他大脚趾上结着前日踢石子留下的血痂,随着呼吸在月光里忽明忽暗。当第一声鼾响从他鼻腔里挤出来时,我迅速将蓝格子的确良被单拉过头顶。棉布纤维间游动着樟脑丸的气息,混着白日暴晒后残留的阳光味道,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成某种令人安心的结界。
被单外的世界正在变形。挂钟的滴答声被放大成心跳,楼下阿婆养的狸花猫在瓦檐上踩出细碎的脚步,连纱窗外掠过的飞蛾都像是裹着丝绸的鬼影。我数着哥哥的第七个鼾声循环,憋闷的汗水已经顺着脊沟滑进裤腰,直到肺叶开始发疼,才猛地掀开这层脆弱的屏障。
堂屋的灯光温柔地漫进来,照着五斗柜上全家福的金属包边微微反光。母亲插在搪瓷杯里的夜来香垂下两朵,在光影中摇曳出奇异的舞蹈。正当我松了半口气时,床板突然传来"咯"的异响,像有人用指甲划过陈年竹篾。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咕呱"炸响在耳畔,仿佛生锈的弹簧突然崩断,惊得我浑身血液倒流。
"爸爸爸爸!"尖叫声不受控地冲出喉咙时,某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上个月暴雨夜,父亲也是这样蹲在床头,用口技模仿着稻田里的牛蛙,把缩在被窝里的我们逗得又哭又笑。此刻的寂静里,哥哥翻身的动静格外清晰,他含糊地嘟囔着"吵死了",脚掌蹭过凉席发出沙沙声,很快又沉入绵长的呼吸。
我僵直着脖颈不敢动弹。月光偏移了十五度,正好照亮墙角摞着的旧课本,最上面那册《自然》课本封皮泛着冷光,上面印着的青蛙图鉴突然显得面目可憎。后半夜的风裹挟着河塘的水腥气,把纱窗鼓成透明的鱼鳔。朦胧间,似乎有湿冷的触感爬上脚踝,又像是哥哥踢过来的薄毯。
晨光初现时,我被锅铲碰撞声惊醒。母亲系着围裙在堂屋煎蛋,油星子溅在搪瓷盘上噼啪作响。"昨晚有只树蛙撞进厨房了。"她掀开倒扣的筲箕给我看,墨绿的小东西正鼓动着雪白的喉囊,黑豆似的眼睛映着窗外的朝阳。父亲在门外修理自行车链条,金属碰撞声里混着不成调的口哨,某个瞬间的颤音与记忆中的"咕呱"声微妙地重合。
那只树蛙当天中午就被放生了。但直到梅雨季结束,我依然坚持把凉席拖到离窗户最远的角落睡觉。哥哥的鼾声渐渐染上变声期的沙哑,而堂屋的灯每晚都亮着,在水泥地上画出暖黄的梯形,像道永远敞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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