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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渡人先渡己
一栋精舍，一张方桌，一壶清酒，两个人。
楚风静静将酒灌入咽喉，沉默不语。
柳长街也在喝酒，可他喝酒和楚风不同，楚风沉默不语，但柳长街每喝上一杯酒，必须要问几个问题。
——他的心中岂非已经积聚了太多的问题，需要寻人一一做出解答？
柳长街道：“当日你和神撄锋交手，并非被摩诃无量的真劲所创？”
楚风淡淡一笑，他望着柳长街道：“我不知道应不应当回答你的问题，从道理上来讲你是我的朋友，又为我做过那么多的事情，你若想知道，我自然不能隐瞒你，但若从其他方面来说，我实在不想告诉你这件事。”
柳长街盯着楚风半晌，冷声一笑道：“你可知道今日你选择来我这里喝酒，就注定将被我追问事件始末，而且现在的你似乎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楚风继续喝酒不慌不忙，一般平息着四周天地法则对自己的抵触，一般望着柳长街，无奈摇头道：“我真不应当让你知道太多的事情，可惜现在即便后悔了，也已经晚了。”他放下酒杯瞥了柳长街一眼。
柳长街和楚风相见不过十数次，可两人却已经算得上老得不能再老的朋友了，自然明白楚风的意思。
他为楚风添了一杯唯有小镇上放有的特色苦酒，楚风才慢悠悠开口，他轻声叹道：“摩诃无量算得上那一界最本源的力量，即便当初我在剑圣相助之下，已经勘破了剑之巅峰，可也依旧没有把握在那一招之下逃出生天，但幸好当日神虽然对我使用出了摩诃无量，但目的却并非是杀我，事实上神布局筹谋五十载，其目的是为了魔。”他说完轻声叹了口气，一口苦酒灌入咽喉，喉咙火辣。
柳长街皱眉道：“先前你也已经说过，神数次邀请异界高手千前往与他交手，其目的就是将魔引至普佛山，最终将修炼多年的天极摩诃传与魔，令魔练就真正的摩诃无量彻底永生于世上，只是神既然想要魔对付于他，又何须如此困难，他只需做魔厌恶之事，岂非即可？而且神为什么非要将天极摩诃传给魔，难道当初在普佛山上的魔，并非长生不老？”
楚风淡淡一笑，他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是两个问题，因此你要给我买两壶酒。”
柳长街冷笑问：“我们似乎根本没有订下这个协议？”
楚风道：“刚才没有，但现在有了，因此你是听呢？还是不听呢？”
柳长街思忖，可楚风没有给柳长街回应的机会，他已经开口了。对付柳长街这种老朋友，他可并不介意用些手段，他道：“昔日神加害于魔，魔最终因修炼地极摩诃，最终险死还生，同时心中除开魔渡众生这个执念以外，便再不存其他！倘若神若想激怒于魔，那必然就只能大肆杀戮天下生灵，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神都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何况他也不愿意让他的义女雪缘，也就是第三代白素贞见他杀人成狂的模样，而且这种计划也有极大的破绽，魔也就是白素贞是天底下绝顶聪明之人，倘若击败被魔看穿，那不但功亏一篑，甚至可以导致魔的魔渡众生计划也将陨灭。”
这一席话，柳长街并不疑惑，甚至非常清楚为什么可能导致魔的魔渡众生计划也将陨灭，倘若这次计划的真正目的被魔知道，那魔又如何对神下手呢？那魔是否还要坚持魔渡众生计划呢？
他道：“因此神就想出了邀请异界高手前往本界交手的法子，最终寻到了你，也引出了魔。”
“是的。”
柳长街道：“那为什么神非要将一身的天极摩诃传给魔呢？难道魔并非长生不老，可据你所说魔并没有带面具，他的容貌依旧青春永驻。”
他的言语止住。
楚风已经冷冷开口了，楚风望着柳长街，他淡淡道：“练就天极摩诃的神可以保持长生，但不能抵抗不老！难道你认为地极摩诃能有长生不老之能？”
柳长街摇头道：“天极摩诃既然有缺陷，那地极摩诃自然亦是如此，可地极摩诃的缺陷是什么？为什么神非要用自身的性命补全这一缺陷。”
楚风沉默了，柳长街有些讶异，在他的面前，楚风很少沉默，而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魔和神不一样，他并没有易容改装，他的容貌还是昔日的容貌，她亦是得到了长身，可有一样常人拥有的东西，她已经有将近两百年没有拥有了。”
“什么东西？”
“肉身。”楚风望着眼神无匹诧异的柳长街，淡淡道：“魔虽然得到了长生不老的能力，可他失去了肉身，已经失去了数百年，这也是为什么她终年都将身体笼罩在一袭黑袍中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神一定要将天极摩诃注入魔的体内的原因。”
“天极摩诃于地极摩诃融合而形成摩诃无量，这种力量是世界本源，可以助人长生不老日月同辉，而且可以再造身躯？”
楚风点头：“是的，神知道魔需要一具躯体，他也知道魔是一个骄傲的人，并不屑使用他人的躯体，因此只能为魔造就一具躯体，这是他后半身最大的心愿，也是他自认为亏欠于魔的。”
柳长街沉默，昔日神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强者的符号了，现今那位绝顶聪明惊艳天下的强者的形象在脑海中却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神和魔自那次事件以后，已经有将近两百年没有见面了，而他却可以准确知晓魔的身体状况，那这其中只有两个可能。”
楚风望着柳长街，眼中一点也不掩饰的赞赏神色，他道：“你果然可以想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准确来说只有一个可能：倘若不是雪缘知晓了魔的身体情况，那神又如何能知晓呢？又如何能准确判断魔修炼得就是地极摩诃的力量呢？”
柳长街点了点头，他轻声叹了口气：“如此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神为了让魔修炼成成完整的摩诃无量，真正达到与天地同寿的目的，最终和法海两人设下了这个长达五十年的布局，最终得偿所愿。”
楚风点头，他道：“是的，修炼成了摩诃无量的神，当今世上再也已经没有任何对手了，以她的实力，她的智慧以及坚定意志，加上身侧有法海这位绝代智者辅佐，魔渡众生计划吾不可能。”
柳长街也点了点头，他轻声叹道：“魔一心要魔渡众生，建立一个公平公正平等的世界，这一点足矣令人佩服，可她一心想到普度天下，却没有想过先渡自己，哎。”
楚风淡然一笑，他慢慢站起身，望着窗外的风雨，轻声叹道：“倘若魔若想渡自己，那魔也不会是魔了，何况她根本就已经不用去想，因为有一个人已经放弃了神临天下的计划，在他心中建立神国神临天下早已经不如普度一人来得重要了。”
这人是谁？除了神还有谁呢？
柳长街他慢慢站起身，他和楚风一同立在窗前，纪念这位从未见过一面的绝代强者，亦是绝代智者的神。
此人的文采谋略武学造诣都算得上当世无双，可这些并非是楚风、柳长街两人对这人佩服的原因，他们佩服神，只是因为神可以放弃普度天下放弃神临天下计划放弃神主沉浮，而为一人至死方休。
天上地下这种人实在太少太少了，千古以来这种人又有几人呢？？？
柳长街深吸了口气，收回了视线，再一次望向身边这位挚友，他道：“你自异界回来，魔如何了？”
楚风原本想要喝一口酒，可此时此刻听见这个问题却已经难以将酒咽下肚子了，他轻声叹了口气，慢慢道：“魔洞悉了神的全盘计划，自然震惊心痛，不过她毕竟是魔，是普天之下最奇的女子，她为神立下了墓碑就离开了。”
柳长街并不惊讶，他道：“她要继续实行魔渡众生计划？”
楚风仰头灌了一口酒，轻声叹道：“或许魔渡众生计划在她眼中已经不仅仅只是魔渡众生计划了，或许当时的她也不仅仅只是魔了。”
柳长街叹道：“是的，她不但是魔，也是神，她进行的魔渡众生计划不但是魔渡众生计划，也是神临天下的计划。”
楚风点头，他说：“是的，神即是魔，魔也即是神，因此他注定要走上一条前所未有没有任何人走过的道路，这条道路布满荆棘没有前路，她只能不停的开创前路，探究出一条康庄大道，而这条道路上或许也只有法海这一个追随者，或许未来有一点一个追随者也没有。”
柳长街沉默了，在楚风面前他也很少沉默，可今天却也忍不住沉默了，因为神沉默？因为魔沉默？他不知道，现在他甚至后悔问楚风这件事情了。
清风拂面，天色已经暗下来，知道楚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转醒过来。
他望着楚风道：“你认为魔所要建立的公平公正平等的世界是否真有可能存在，是否真有可能成功？”
楚风淡淡道：“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个世界没有真正建立以前，魔会在路上探索，永不止息。”
柳长街又没有说话了，他望着外面的风景，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女人行走在茫茫道路上，孤独而冷静，不曾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