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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泰而敬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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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思赤炁从兆泥丸中入,兆乃口吸神云,咽津三过,结作三神,赤衣冠,下布绛宫,入两膀胱,运下元精血缠遶神身,入尾闾穴,穿骨髓,上入泥丸,下布鼻凹,出赤血化爲一轮赤光,神在光内,前去身五丈,顺时吐息……”

    席地而坐,檀香袅袅升起,渐渐充斥整个房间,闻起来让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犹如乘云驾雾一般。

    杜子恭在传道,讲的是年初从上清派道人杨羲手中传来的《上清大洞真经》,据说是早已仙逝的紫虚元君魏华存托梦显灵所作,却不得真假,只是此真经字句晦涩,甚是精妙,即便是名义上的五斗米道领袖,杜子恭也是钻研深究,不断与名道交流,才能明晰,明晰之后,便是传承与弟子,毕竟虽是五斗米道领袖,他却是偏向于上清派,《上清大洞真经》若能广泛传播,对于上清派还是很有利的……尤其是在出现了一个进化派的情况下。

    虽然明知新教派的出现对于五斗米道的兴盛是有利的,毕竟还有个佛教虎视眈眈,但人终究有私心,即便是杜子恭,也不外乎如此,他瞥了一眼孙泰,见这个弟子仔细地听着,聚精会神,还不时在纸上记上要点,便满意地点点头。

    泰而敬远。

    孙泰人如其人,倒不至于在恩师传道之时走神亦或是勾画其他东西,是极认真地在理解,虽然说许氏灭门一案给让他很悲伤,却不足以扰乱他正常的生活,他依稀还记得许珍说过,他和许珍以及王凝之的性格很相似,再如何感情深厚的人出了意外,手中该完成的事依旧会有条不许地完成,不是冷漠,只是一种无法道明的客观。

    他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正因为能理性地判断,所以才觉得所谓魏华存托梦显灵所作估计是假托之言,应该是杨羲所作,他手中还有个抄录本,配合杜子恭所讲,心中自然明悟……杜子恭的讲学并未持续太久,终究年纪大了,讲完一部分之后,便下了课,却不急着离开,回应完个别学生疑问之后,他坐在席子上,冲着孙泰招招手:“敬远。”

    孙泰急忙收拾完书卷,交由小厮拿着,自己走过去,恭敬地侍立在杜子恭身边:“师长有何吩咐?”

    “飓风过后,民不聊生,怕是又要多出不少流民,大可借此广而传法,可以《大洞真经》为基……此事我想交由你来做,不知你可愿意?”杜子恭缓缓说道,目光停留在孙泰身上。

    孙泰眉毛一挑,有些犹豫:“师长不主持吗?”

    “我已经老了,怕是没有多少精力。”杜子恭感叹道,“你若主持,也可多长些经验,日.后可接替我领导五斗米道。”

    并未立刻答应,思考了一阵之后,孙泰说道:“近日学生身上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心境杂乱,唯恐……”

    “心境杂乱,那便去抚平心境,只是方法甚多,于历练之中解决,更能稳固心境,养神之道莫过于此……你那心事应是在三吴之地,那边将传法之事转移到会稽,你也可借此之机解决心事。”杜子恭顺着山羊胡,笑呵呵说道。

    “多谢师长点悟。”

    ……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晕渲染了整片天地,即便是河流也被镀上一层色彩,绚丽而诡异,若是常日,可以当做一番美景,怕也有不少才子会吟诗作赋,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意味着悲痛。

    这是一条不知名的支流,汇入钱塘江,因为很小所以没有名字,临水之处有一处田宅,以往是荒废的,很少有人来此,只有些许奴婢要过来定时打扫,以备主人宴客之需……如今这里有了人烟,袅袅的青烟随风而起,看似与随处可见的炊烟相同,却并非炊烟。

    是一张张手写符箓燃烧所带来的青烟,有安抚亡者冤死之灵的功效。

    隐隐约约有哭泣声传来,却很快被人用咳嗽制止,咳嗽的人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男子,而且有些熟悉,走在外面的孙泰停下来,开口说道:“进爵……是我,孙泰。”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缟素的年轻女子打开门,面容娇美可人,只是因为缟素的搭配,让整体看起来有几分哀伤,脸色也隐约有些苍白……孙泰的目光掠过女子,看向她身后的一群人,除了英武地站着的张禄,其他人都穿着缟素,围着一个小坟包,有一块简陋的木制墓碑,上面写着许珍的名字。

    他走进去,先是冲着张禄点头示意,无视这群身穿缟素之人,走到坟包前,望着墓碑静默不语,眼睛里兴起一丝波澜,片刻之后,他努力地抬起头,将波动压制下去,这才转过身看向张禄:“你打算就这么安置他们?”

    “此处常年废弃,少有人烟,他们住在这里倒也无碍。”张禄点头,然后示意这群身穿缟素的人离开,看着那个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继续说道,“许珈生前与我说过,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这些人,只是听他谈吐,你貌似不喜他们,所以只好交由我来照应。”

    “你应该知道王叔平可能在找他们吗?”孙泰皱起眉头,“你也要担这个风险?”

    “毕竟是许珈的……遗愿了。”

    “呵呵……好一个许珈的遗愿。”不屑地笑笑,孙泰看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你应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否则区区几个周姓之人,值得你如此费心?”

    孙泰的不屑并未激怒张禄,有或许他不是一个善于将表情表现在外的人,也没有回答孙泰的话,反而问道:“你呢,我虽与许珈是朋友,却也只是寻常交往,若我没有记错,你二人应是一同长大的至交,如今至交已去,甚至被人灭门……你有何打算?”

    “这些时日我要去会稽传法,除此之外并无他事。”孙泰看了墓碑一眼,“泰而敬远,天灾人祸的,各家都有变动,这种局面还是保持不动较好……许珈,终究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