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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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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小程,你没事吧?她,她怎么了?”周铎诧异地推了推如雕塑般的程然诺,她睁大一双似黑色玻璃珠的眼睛,呆呆地坐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如何推搡,她都像被魇住般纹丝不动。

    危钰也开始略微有些担心,“然诺?”他急切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程然诺像窒息的人忽然接触到空气般,猛地深吸了口气,这才从周铎前世的幻境中出来,瞧见她缓过神来的模样,危钰方慢慢抽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但由于紧张,他的掌心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小程,你怎么了?我刚看你忽然就一动不动,跟中了邪似的一直盯着我看。”周铎疑惑地看向尚略有些恍惚的程然诺。危钰温和的目光扫过程然诺,只是轻声道:“没事,她一吃多就这样。”

    程然诺冷冷的白了危钰一眼,谁吃多了?若不是为了他,她至于陷入周铎前世的幻象那么深吗。

    然而程然诺的心底却忽然出现一丝忧虑,她现在能看到别人前世的时间越来越久,她陷入的程度也越来越深,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她陷入别人或自己的前世过深,以至无法自拔,到时候她在现实中的身体因为不吃不喝而……

    “太可怕太可怕啦,活活饿死,真是件可怕的事情。”程然诺不敢再想下去,拼命又多吃几口以安慰自己脆弱的小心灵。

    周铎信了危钰的话,对程然诺方才吃撑时怔住的惊恐表现仍心有余悸,但看现在程然诺又开始狼吞虎咽,他想说话制止,却见危钰毫无反应,一时除了为自己精湛的烹饪手艺感到自豪外,别无其他。

    用过晚餐,撑到肚子圆滚滚的程然诺在院子里看星星,危钰冷冽的声音却在她的身后响起,“你刚看到什么,怎么一时回不过来?”

    程然诺扭头望向门口的危钰,温暖的晕黄光线从门内照出,落在他的黑色呢大衣上,如同冬日里令人忍不住想要依恋的暖光,但他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就像这远离尘世的山涧夜风一样寒气袭人,简直就是奇怪的矛盾,但这暖与寒却在他身上奇妙的融合,竟如冬阳下的白雪,令人有种想抓却抓不住的失落。

    “没什么,就第一次看见古代妓院而已,有点好奇,想着反正我是透明的,别人谁也看不见我,就干脆到处逛了逛,去看活脱脱的a|片到底是怎么演的。”程然诺若无其事地说。

    危钰的脸色瞬间阴冷,他的冷眼睥睨着程然诺,“古往今来但凡贞洁烈女都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你,你居然跑去看……”

    危钰的脸一红,竟动了半晌的唇,却死活吐不出春宫图这三个字来。

    程然诺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危钰竟又开始红着脸对她进行说教,她憋住几乎要迸发的笑,瞥眼不满地对他嘟哝道:“我又没失节,再说啦,我也就看看而已,那甄列才叫牛呢,直接穿着男装逛妓院!”

    危钰却直接忽略掉程然诺话里的重点,竟问道:“你在周铎的前世里看到她了?她什么样?爱骑马吗,爱舞剑吗,爱笑吗,漂亮吗,不,她肯定很漂亮……”

    程然诺不等危钰说完这一连串的发问,就不满地打断道:“小危危,我再说最后一遍,前世里甄列正穿着男装在逛窑子呢!”

    程然诺以为危钰会紧皱眉头,意气风发地指责,一个女孩子怎能如此不检点,果然比起她来,这世上的女孩子还是诺诺你最好,随即给程然诺一个热烈而激情的吻……

    当程然诺正幻想的出神时,不料听到此话的危钰却嘴角轻扬,“果然符合她的个性。”

    程然诺几乎气得七孔喷血,刚才她开玩笑去看古代妓院,危钰就斥责她失节,可这古代女人穿男装光明正大地逛妓院,危钰的笑意里却分明有称赞之意。

    程然诺气得鼻子发酸,“爱逛妓院算什么个性?我看她就是个泼妇,还跟周铎大打出手呢。”

    危钰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哦?如此看来,这甄列八成就是我要找的她!”

    程然诺看向危钰,他立在飘香的桂花树下,屋内朦胧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桂花,与黑色夜幕上的繁星遥相呼应,他立于清香之中,因即将见到前世的恋人,嘴角竟漫过一丝浅浅的笑。

    程然诺安静地看着他,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当他扭头漆黑的眼眸对上她时,她却迅速转移了视线,佯装继续望向天上如钻石般散落的星子,“就算甄列是你要找的那个她,可人家已经有对象了,而且那么恩爱,你要怎么办?”

    危钰黑如夜色的眼睛凝视着她,“我一直想,这辈子定要把前世欠她的都补给她,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最盛大的婚礼,但真到了这一步,我觉得这一切反倒都不重要了,若她和周铎在一起真的开心,我只帮她度过那一劫,让她这一世平安快乐就够了。”

    “哇,果然像你,愿意为爱放弃啊。”程然诺盈然浅笑。

    “说这话代表你并不了解我,我愿意放手,因她今生是甄列,如果是这辈子我所爱之人……”危钰顿了下,他波澜不惊的眼眸忽然暗涛汹涌,锐不可当的视线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占有感。

    程然诺心中猛地一惊,忽觉危钰这话好似在说给他面前的自己听,但又像只是旁若无人的自语,眼前的危钰竟有些陌生,此刻在夜色里他的眼神如此霸道,一对黑眸几乎会随时吞噬掉她的心,她望着月下桂花树影中的他,低声喃喃地问:“如果是你这辈子所爱之人,你会怎么样?”

    然而下一刻,危钰的眼神却恢复往日的无波静水,他蓦地一笑,似乎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言了,“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像我这种人,恐怕再也不会爱上谁了。”

    程然诺昂头怔怔地望着他,他这样的孤独,始终是一个人,他不是不会爱,他应该是很想去爱和被爱的,但他不断受着前世梦魇的折磨,程然诺很明白他的那种感受,一闭眼就是被前世记忆所缠绕的痛苦,此生恐怕再难解脱。

    “危钰,我过去和你一样,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再也不会有爱的能力,一直到我遇见一个人。”程然诺静静望着斑驳疏影下的危钰,有几朵被风吹落的金色桂花落在他的肩上,但他却一动不动,像是不忍弹去。

    “哦?那个人是谁?”危钰看似漫不经心,但看向程然诺的黑眸却一瞬也不瞬。

    程然诺忽地跳到院子中央,她伫立在最明亮的月光下,银白月光将她纤瘦的影子投落在危钰的脚边,程然诺吐了吐粉舌笑道:“他是戴墨镜的兔八哥,我相信你也能遇见美丽的兔女郎。”

    立于桂花树下的危钰静静望着月色里的程然诺,今晚的月色如乳如雪,她站在烟纱般的月光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如同落在瓦片上的白雪,经阳光的反射,照出明亮灼目的光芒,几乎令人无法直视,而危钰却默默凝视着笑靥如花的程然诺,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亦只有她。

    “什么兔八哥兔女郎,我看你是冻坏脑子了,快回去吧。”危钰的眼神里是少见的温柔和怜惜,程然诺一怔,他却又迅速恢复往日的凉薄,似乎只是倾泻月光造成的错觉。

    晚上住在周铎家里,尽管程然诺事先早与他打好招呼,告诉他老板与女助理总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但周铎颇为难地瞧着挤眉弄眼的程然诺,又看向冷漠不言的危钰,只轻声道:“额,这个,我们家虽然看似很大,但大部分房间都拿来当工作室了,所以就只剩……”

    程然诺心中暗喜,想这里荒郊野外荒无人烟,晚上周铎堵上耳朵,到时候危钰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

    程然诺正偷笑不止之时,危钰却冷声道:“如果只剩一间屋子,我就睡客厅,或者去车里睡也可以。”

    周铎抱歉地瞅了眼程然诺,慌对危钰摆手道:“哪能啊,我是说刚好只剩下两个房间,呵呵呵……”

    程然诺利剑般的眼神,噌噌地射向满脸不好意思的周铎,她本想晚上以担心周铎是吃人恶魔,或人家独自睡觉怕怕,人家睡陌生的床会不习惯等为借口,但她很清楚,危钰定会一副白莲花的姿态,义正言辞地说教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就在程然诺已打算放弃今晚的趁虚而入,却意外发现周铎真是厚道之人,他虽未实现将两人安排在一个房间的承诺,但两人所住的屋子,却是由一间所隔开,合二为一的套房隔着一道门,看似雪白的墙壁实则为一块空心的塑扣板。

    “喂,你睡了吗?”程然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以手指轻叩身旁的墙面,柔声问隔壁的危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