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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 雨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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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桓道非自己猜了出来,桓子澄却也没否认,点头道:“是,食此药者,症状与脑卒中极似,名医也诊不出来。”停了停,又将衣袖轻轻一拂:“父亲得了此症,也就免得我守孝三年了。”

    桓道非的两条胳膊抖动得越发厉害,扭曲的五官让他整张脸都变了形,根本看不出是何表情,唯张开的口中吐出了断续的一句话:“好……好……好,汝真是吾……之……佳儿……”语至最后,两滴浊泪,终是渗出了眼眶。

    桓子澄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向桓道非躬了躬身:“儿来此就是告知父亲,父亲中的毒,是儿亲手下的,父亲若有怨,也只须怨儿一个即可。”

    “呃……呃……”桓道非颤抖地发出了含糊的语声。

    此刻的他,已然说不出整话来了,身子直往旁歪,一点点滑出了椅外。

    桓子澄又向他躬了躬身:“儿这就把父亲带出去。父亲放心,往后父亲的起居,会由儿亲自照料。”

    说罢此言,他便走到了桓道非的面前,拉开扶手椅,将软倒的桓道非搀扶起来,负在了背后,随后,便叹了一口气。

    “儿还记得,幼时父亲也曾这样背过儿,直到后来,儿得了祖父宠爱,父亲……便再也没抱过儿一次了。”他转过头,看了看口涎直滴的桓道非,面上忽地便有了一层哀凉:“往后,还是由儿负着父亲罢。”

    “不……不……呃……”桓道非似是有话要说,在桓子澄的背上不住地扭动着。

    只是,此时此刻,除了含糊的音节之外,他已然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而他扭动时的力道,亦微弱得如同婴儿。

    桓子澄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将他负出了门外。

    雨丝在烛火之下飘坠着,无休无止,门外的廊檐下,早有两名男子守着,似是等了多时了。

    他二人皆是身形矫健,穿着一样的玄色劲装,既未戴斗笠,亦未穿蓑衣,就这样立在大雨之中,抬着一只带顶的兜子。

    一见桓子澄出来,他们立时半蹲了下来,将兜子放在了地上,其中一人走过来想要接过桓道非,却被桓子澄拒绝了。

    “我来罢。”他让开了那黑衣男子,亲自负着桓道非,缓步来到了兜子跟前,小心地将他放在了兜子上,复又将上面的顶篷整了整。

    便只是这样耽搁了一会儿,他的玄袍已然湿了。

    然而,桓子澄对此却似是毫无所觉。

    大雨当头浇下,坐在兜子上桓道非身体歪斜着,几乎无法坐直。桓子澄凝目看着他,视线隐晦而深,似乎连情绪都被这大雨浇熄。

    那两个黑衣人向他躬了躬身,便抬着兜子,平稳而快速地往院门处走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了在远处,桓子澄方才踏上台矶,回到了廊下。

    书房的门前,哑奴正束手立着,见桓子澄走了过来,便上前叉手道:“主公,都安排妥了。”

    桓子澄看了他一眼,淡声问:“十三呢?”

    “主公放心,第一个就把她带下去了。”哑奴说道,抬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

    他的动作略显僵硬,手腕处似乎还有些血迹。

    桓子澄停下了脚步,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目中便流露出了关切的神情:“哑叔是不是受了伤?”

    哑奴咧了咧嘴,憨厚的脸上是不在意的神情,甩了甩手腕:“小伤而已,养几日就好了。郎君不必挂怀。”说着他便又轻叹了口气,面色变得黯然起来:“四宗皆在不备,杀之……不难。”

    魏、梁、施、杨四位宗师,便是由哑奴亲手结果的。

    桓子澄向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清冷的语声随即响起:“他们对父亲很忠诚,不能留。”

    只此一句,再无别的交代。

    哑奴的面上便又浮起了一丝哀凉,眸色怅怅:“我公孙屠一生杀人无算,只是……杀自己人,还是头一回。”

    “成大事者,何惧脚下尸骨如山?”桓子澄冰冷的语声响了起来,那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了慑人的寒光:“哑叔只需谨记,人是我杀的,便足够了。”

    哑奴凝目看着他,眼中忽尔便有了极浓的不忍,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似是想要像多年前那样,抚一抚面前小男孩的头发。

    可是,小男孩早已长大,变成了杀伐果断、冷静智慧的强者,变成了他心目中桓氏郎主应有的样子。这一切,正是他所希望的,也是他多年来孜孜以求的,他,又有何憾?

    此念一生,哑奴面上哀容尽去,肃声垂首道:“是,主公英明。”

    桓氏积弊,非一场杀戮不可破之,非血流成河不可阻之。桓子澄害父弑亲,所图者,正是一个更强盛、也更安稳的桓氏。

    只要桓氏得安,便杀上千千万万的人,他公孙屠,亦在所不辞。

    “此役,死了多少人?敌我之数,尽皆报来。”桓子澄的语声蓦地传来,让哑奴自沉思中惊醒。

    他立时躬身道:“回主公,此役共死伤六十四人,失踪一人。我方死伤十七人,余者皆是郎……司空大人那边的人手,还有少数几个是卢氏的人。其中,我部鲁、孟、任、宁、程五宗并鬼部十二将,皆无一损伤。至于失踪的那个人,乃是府中一个武者门客,姓贺。”

    “贺?”桓子澄喃喃地道,鲜有表情的脸上,忽地便有了几分变化:“他叫什么?境界几何?”

    哑奴立时回道:“此人名贺云啸,境界停在了半步宗师,十余年没有寸进。”

    “贺云啸么……”桓子澄轻声自语道,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侧首想了想,面色又沉了下去:“他是何时失踪的?”

    “昨晚他就没回房,也无人见他回府。”哑奴看来准备得极为充分,此时信口说来,并无半点迟疑。

    桓子澄缓步往书房而去,有些突然地说道:“我记得此前你曾说过,四弟与卢氏在府中四下活动,欲拉拢府中武者。此事后续如何?”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