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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回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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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人影远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随着他的距离接近,才能逐渐看出他的问题。[    〉

    那“人”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两条胳膊没骨头一般的垂落在身体两侧,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的,就像两块挂在他身侧的装饰品。

    随着他再走近些,还能看到他腰间戳出身体的几截骨头,还有他那表情僵硬的脸。

    所谓的表情僵硬,不是单纯的指他脸上没有表情,而是指——他的脸上一定活动的迹象也没有,不管是眨眼还是转动眼球,这样的小动作都已经不存在于他的身上了。

    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车里的两个女孩儿,破碎的眼镜挂在鼻梁上,让人看不清镜片下的眼睛,反射着鬼火的光芒,显得尤为的渗人。

    这个人就是她们两个刚刚一直在讨论的,那个失踪了一整天的,不知名的旅伴。

    “悦悦。”

    赵心宁盯着越来越近的男人,似乎是再次恢复了冷静。

    “你自己跑吧。”她紧紧的握了一下曲悦的手腕,然后迅的松开,指着后面车门说道:“我现在卡在这不能动了,应该没什么机会跑了。但是你还是跑得掉的。你现在出去,随便找个方向跑,不要停,跑的越远越好,不要让他看到你。”

    “宁宁,我……”曲悦本想说自己不会丢下朋友自己逃走的,却被赵心宁狠狠的推了一把,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前方的车门处传来了砸门的声音,车外的男人动作僵硬的敲打着车门上的玻璃,眼镜下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趴在车里动弹不得的赵心宁。

    “他还没在看你,趁现在快点跑!”赵心宁冲着曲悦小声的说道:“别在这搞什么生死与共了!你以为是在看八点档电视剧吗?没人会来救我们的,跑出去一个算一个,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想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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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最后你还是自己跑了,把她扔在那了?”

    夏北风盘膝坐在曲悦的对面,安安静静的听完了她的故事,看着她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才如此问道。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当时真的是太害怕了,你不知道那些东西……”曲悦说着说着有一次哭了起来,她捂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真的是……是太害怕了,后来……后来不光是……那个男人在外面砸车,司机也起来了。我好害怕……宁宁……我对不起她……”

    夏北风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她的头安抚她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别哭了。”

    曲悦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继续小声的抽泣了一会,忽然抬头向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特别冷血无情的坏人。”

    “还好吧。当时那种情况你留在那里也一样是送死,你只是做了一般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你的朋友也明白这件事情才会让你自己跑的。”

    夏北风皱起眉,头疼的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伸手轻轻的拍动着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是个坏人,宁宁现在肯定特别恨我。”

    “她不会的。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看到你安全没事的话会高兴的。”

    夏北风仰头看着上面黑乎乎的房顶,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的朋友你还不了解吗?她对你那么好,遇到这种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护你的安全。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在这里哭,你觉得是不是?”

    她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没错,但是死了之后还会不会这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死人的脑回路跟活人可是不一样的啊。

    夏北风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白色的蜡烛笔直的立在供桌上,跳动的火苗晃着两个人的影子,落在斑驳的墙壁上,看着就像什么随时都会扑过来的妖魔鬼怪一般。

    “你说的好像也对。宁宁她最不喜欢看到我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哭久了,脑子不太好使,曲悦竟然真的被夏北风那番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给忽悠住了,暂时停止了无意义的自怨自艾,重新坐直了身体。

    夏北风将目光从房顶上收了回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后来呢,你说赵心宁被鬼带走了,也就是说她当时还没死是吗?你看到她被鬼带走了?还是自己瞎猜的?”

    夏北风连珠炮似向曲悦问道:“还有你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过程中还见过别的什么人吗?还有别的什么,不是人的家伙,或者只是看上去不正常的东西也行。能想起来多少跟我说多少,尤其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这件事。”

    若是平时,他一定很愿意哄一哄面前的女孩。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耐心似乎已经彻底的耗尽了,刚刚那段安慰曲悦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来的。

    “宁宁确实是被他们带走的,我看见了。”曲悦一本正经的盯着夏北风,表情严肃的说道:“我跑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把宁宁扛在身上跑了。司机——我觉得他已经死了,司机在后面追着他们跑。”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曲悦抽着鼻子,自暴自弃一般的用衣袖摸了一把鼻涕眼泪,双手握着蜡烛,委委屈屈的说道:“我被宁宁赶出去之后,在树林里跑了很长时间,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

    “当时旁边全是树,也没有亮光。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就在一棵树下面坐了一会儿,可是坐着坐着就困了,睡醒之后就到这里来了。”

    她似乎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事情一般,眼睛望着头顶的房梁,脸上带着些痛苦的表情。

    “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不知不觉的就到这了。不过睡着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感觉到有人在搬我了。我当时虽然感觉到了,却根本醒不过来……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就像鬼压床一样,只能让他们把我到处乱搬,感觉特别可怕。”

    她说完之后,盯着夏北风脸上的表情,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无意义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急切的向他问道:“你知道鬼压床吗,就是明明脑子是清醒的,但是醒不过来……就是那种……”

    她说着说着,现自己还是无法明白的解释自己的经历,忍不住又一次哭了起来。

    “你不用说了,我大概明白了。”

    夏北风点了点头,从曲悦手中拿过了蜡烛,吹灭了它。

    “别着急,慢慢回忆就好了……这么说的话,你根本没看清楚到底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是吗,一点都不记得?”

    曲悦干脆的摇了摇头,向着供桌的位置凑近了些。

    她充满渴望的望了一眼夏北风手中半截已经熄灭的蜡烛,瘪了瘪嘴,最后还是没敢出声。

    “蜡烛我带的不多,没有必要的话点一个就够了。其实我带着手电来着,不过被别人拿走了,等一会她回来就好了,你先忍忍。”

    夏北风说着走到了供桌旁,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把,然后抬手将手指凑近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指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看到。

    从刚刚进门开始他就现了这件事情,比起之前跟沈轻歌一起呆着的那个存尸体的屋子,这件屋子面积虽然更小,但是却给人一种更加庄重大气一的感觉。

    尽管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但这屋子里不仅桌子,连地面和地面都是干干净净的。

    就连香炉都是光可鉴人,里面装着的香灰看起来也是不久之前刚刚留下的。

    供桌下面甚至还摆着三个青灰色的蒲团。

    看来这里应该是经常有人来,说是天天有人打扫都不奇怪。

    “你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放在这屋子里的什么地方?”他靠着供桌,低头对坐在地上的曲悦问道:“还记得吗?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莫”

    “在那儿。”曲悦伸手指了一下右边的某个角落,“嗯嗯啊啊”了一会,才冲着他摇了摇头。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记不太清楚了。”

    夏北风叹了口气,直起了身体,回过头,盯着供桌上那个黑漆漆的牌位。

    “既然问人没有用,那只有问一下鬼神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不理我就行。”

    他说完这话,又创造奇迹一般的摸出了三根细香,凑在蜡烛边点燃了。

    “这位鬼……啊不……”他凑近牌位,仔细的分辨了一下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重新开口道:“这位名字叫巫溪,职业是鬼王前辈,不知您能不能听我说句话。我和这个姑娘只是两个倒霉蛋,不小心路过您这块地方。外面有仇家,我只好借您地方躲一躲,希望您不要见外。”

    他说完这话,举起手中的香对着面前的牌位拜了拜。

    “只是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前辈。若是前辈不觉得我烦,劳烦出来现身一见。”

    “香火贡品绝对不会少,只求前辈务必帮我解了这道灾祸。停我家长辈说,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就算是给个面子吧。”

    他说完之后,闭上眼睛,在心里将这段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接着恭恭敬敬的将香插在了香炉里,然后拉出蒲团来,虔诚的跪在上面磕三个头。

    “这个,是什么神仙啊!”曲悦好奇的看着他这一番动作,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位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个……”夏北风想了一会应该如何形容这位“鬼王”前辈,最后暴躁的抓了几下头:“是一个本地非人类界的黑恶势力头目,就是地头蛇。你看这儿正好有他的牌位,我们又离他老人家的总堂口,不拜一下问问他好像也说不过去。”

    曲悦被他这段话哄得一愣一愣的,震惊的看着香炉里缓缓燃烧的细香,木然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那位小姑奶奶打赢了没有,对方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现在还不知道,希望她没事吧。

    夏北风担忧的看了一眼被一门之隔的外面世界,忍不住担忧起沈轻歌来。

    线香安静的燃烧着,灰白色的烟笔直的升上空中,慢慢消散。

    “看来他应该是不反感我们,不过也不想搭理我们就是了。”夏北风说着从供桌下面又拽出了一个蒲团,推倒了曲悦面前:“你也坐吧,不用害怕,至少呆在这他是不反对的。”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一个在长途大巴上遇到的路人大叔,忽然出现在一个闹鬼的地方,还这么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要跟什么鬼王聊天,难道我应该第一时间信任你吗!

    曲悦小心翼翼的拉过蒲团,依旧靠着墙角坐着,时不时的看一眼夏北风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我已经信了。

    又过了一会,夏北风忽然没话找话一般的对她说道:“对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说说今年多大了?生日是什么时候?”

    曲悦说了个日期。

    “出生时间呢?”

    “凌晨三点多吧。”

    “啧!”夏北风皱着眉,闭上眼睛算了一下时间:“姑娘,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有人问你生日和出生时间的时候,记得他们问的是阴历生日,你说几月几号人家还要给你算,怪麻烦的。”

    “我不知道阴历生日是多少。”曲悦小声的嘟囔着:“现在谁还记阴历的生日啊。”

    “最好还是记一下吧。虽然平时一般用不到,但是用到的时候基本都是大事了,这些在另一边还是挺重要的。”

    夏北风说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把手放在自己手上。

    曲悦立刻抱着肩膀,充满防备的看着他。

    “你八字也不是太轻,但也不重。平时倒是不容易遇到这种东西,现在这个地方就不太够用了。”夏北风叹了口气,无奈的解释道:“你把手给我,我给你画点东西,能让外面的那些家伙看不到你。”

    “什么东西,我自己画行吗?”曲悦哀求一般的说道:“我画画很好的,你告诉我什么样子就行了。”

    “不行,你快点把手伸过来。我挺忙的你别浪费时间。”

    “哦。”

    曲悦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充满防备的看着他,满脸的不信任。

    这是把我当成流氓了吗?刚刚还抱着我哭呢真么一会就变脸了,应该说真不愧是捉摸不定的年轻女孩子吗?

    “我说你啊,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

    夏北风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向自己拉近了些,摸出了一把弹簧刀。

    曲悦立刻用力的试图将手抽回来。

    “你之前没说要用刀啊!”她一边喊一边哼哼唧唧的哭着:“我怕疼,不画了行不行?”

    “我也没说要放你的血啊!”夏北风只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个小姑娘气笑了:“你真不用这样的,我要向对你做点什么早就做了,还是说你觉得你这样就能防得住我?”

    曲悦楞了一下。

    他伸出食指在刀刃上蹭了一下,看着红色的血丝从伤口里渗出来,咧着嘴倒吸了一口气。

    “叔叔我可是为了保护在大街上被抢皮包小姑娘,一个人打七八个流氓的见义勇为好市民。真想把你怎么样你觉得你反抗的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曲悦的手腕上飞快的画着什么图案。殷红的血液在曲悦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而杂乱的痕迹,并不疼,只是有些痒痒的。

    曲悦盯着他的动作,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

    “见义勇为的好市民不会随便欺负女生是没错,但是你这个因果关系还是挺奇怪的吧。”

    “不奇怪,我就是给你列举一下我的战斗力,还有……”夏北风瞄了一眼曲悦的领口:“我对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的小姑娘没兴趣。”

    曲悦:“……”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明明是个好人,却总要说一些可疑的问题言自毁人设啊!

    “好了。”夏北风松开了她的手腕,抬起了头:“之后出去的话只要小心点,离那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的家伙远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曲悦凑近了些,观察着手腕上的图案,不住地点着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还有。”夏北风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头:“就算是想减肥也要好好吃饭,要吃肉,别熬夜……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体质一个个都这么差。”

    “啊?”

    曲悦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

    “你胃不好吧,还贫血,夏天是不是总觉得头晕。我跟你讲皮肤不好就是熬夜的原因,买多贵的化妆品不好好睡觉都没用!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也不说什么了,小姑娘好歹在乎一下自己的脸啊!”

    “哦。”曲悦傻傻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听话就是了。”

    夏北风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细香。

    香已经要燃尽了,香灰颤颤巍巍的掉落在香炉里。

    那位鬼王前辈却完全没有要出面的意思,看样子是默认了他们两个在他的庙里寻求庇护了。

    “啊哈……我都有点困了。”他打着哈欠凑近了门口,小声的抱怨着:“沈轻歌这家伙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响。

    听上去应该是有什么重物撞到了门上。

    紧接着门口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居然是人?

    夏北风惊讶的想着,正准备开门,就听到沈轻歌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北,别开门,这个家伙暂时还不是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