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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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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哭啼啼的顾辞咬着小手绢挥别二哥、七斤和大着肚子的二嫂,坐船沿小南运河北上,经过苏扬城和金陵城,去往定康城。苏金两城这段运河很没意外的被太宗命名为秦淮河,金陵是东岸,苏扬在西,灯红柳绿丽影重重,不愧是‘十里秦淮胭脂水,绮户笙歌赛风流’。强烈要求男装出行逛秦淮的顾辞被萧律和顾翂暴力镇压,只能愤愤地写下这两句打油诗,在信里跟大家告状。

    哼!以为她不知道么,师父明明是偷偷带着小哥逛青楼,才不敢让她跟去滴!

    顾辞把怒气倾泻在《秦淮十夜》图里,每天画一幅,如果细看,都能找到顾翂和萧律的身影在某些暗香飘绕的精巧小楼前出现……

    其实顾辞知道家里几个哥哥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是要去做什么,那些姑娘哪怕长得再清纯无辜,在他们眼中也实在脏得不行。只是他们需要习惯那个场合,所以才由长辈带着去,不晓得现场会不会提供观摩机会……

    顾翱和顾翀是李枞带着去的一个私院,几个年老色衰的教坊伎子自赎后开的,只待熟客,以歌舞为主。顾翮先是跟着池睿,后是汝南郡王,据说京城没他不知道的暗门子。顾翂的性子实在太沉闷,趁着这趟出来,顾尧和毓仪就拜托给萧律了。

    想当年,师父也是个游走花丛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真名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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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京中众人看了顾辞的‘告状画’乐成什么样,萧律一行人中秋时到了定康城。通运河和小南运河在定康城是通过汨湖连起来的,汨湖位于定康城南边,是一个北浅南深泾渭分明的大湖,北岸莲叶田田别院如织,南岸是船舶如梭鱼龙混杂。

    萧大管事接了谢庆的班,提前来买地买宅,他们住的自家宅子,位于北岸的一个小别院。南岸买下了好几间连在一起的铺子酒肆和行脚店,只说是郡主想弄个店专门送水产进京吃个新鲜。

    马家在定康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不过是外来户,祖上是某一位封地为定康的公主,家风甚好,素有清名。马祭酒本来阖家在京,奈何唯一的独女出生日子和老夫人是同一天,深得老夫人喜爱,这几年老人家身体不谐,这位姑娘就常住定康了。

    顾辞他们入住当晚,马老夫人就派人送了帖子,最后去马家的只有顾翂一个人。萧律是不可能去的,顾辞去了,老太太一把年纪得给她行大礼,她也不愿意,只能等顾翂和他们家叙完师徒之谊再邀过。

    顾翂带着礼物上门之后,一头扎入买地建仓之事,跟着萧大管事一起忙。顾辞知道自己在琅琊城和粤海城的大手笔规划图让他看得心血沸腾,但定康情况不同,已经有很成熟的物流配套设施和底层从业人员,不是白纸一张可以从头规划的地方。按顾辞原先的想法,只是集中在酒楼、通铺行脚店、工巧阁和九康堂的分店,以及一个不大的温控仓库这几项上,人员、经验和资源都有现成,做精做特色即可。但看顾翂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不打击他,让他跟着萧大管事调研去。

    游学,不就是得接触人间百态么,接受挫折教育也是应有之意嘛。

    没几天,马家几位姑娘就递了帖子要来给顾辞请安,顾辞定了八月二十日宴请她们。因为买的宅子小而简陋,连家具门窗都只是普通榉木,和音无居的一水金丝楠没得比,所以甘霖和甘泉使出浑身解数,誓不能让郡主被人小瞧。一个要把她们家郡主打扮得闪瞎众人眼,一个要做一桌震撼土鳖舌头的顶级席面。

    萧律乐呵呵地提笔闭关,他见过顾辞的《秦淮十夜》后,突然有了画画的欲望,一下船就开始构思,现在估计有谱了。

    到了正式宴客一日,顾辞一身绯色织金九尾鸾凤衔南珠的长褙子,荷叶袖上三道斑斓镶边,里面的怀素云纹纱衣做成旗袍领的对襟式样,珍珠为扣,下裳月牙白的掐腰大圆摆裙用深浅不同的白色丝线绣了云海仙鹤图样,头饰耳环是纯金的九尾凤头面,镶嵌了亮闪闪的金刚石,是太子为她设计的样式。

    果真连氪金眼都能闪瞎,还不显得暴发户!

    就是头发坠得顾辞欲哭无泪。

    马家来了两位姑娘,大房马祭酒的女儿马佳期,和二房的嫡次女马佳宜。甫一照面,两位姑娘就被顾辞的打扮镇住了,看清楚脸,又震呆许久,等上了饭桌,佛跳墙和蜜汁叉烧完全击溃她们的自制力,最后的甜点蛋挞和双皮奶一上来,她俩就差跪下唱征服了。

    顾辞没在两位姑娘眼里看到既羡又妒的神情,交谈得也很愉快,两人都是性情大方的姑娘,虽然还不知道马佳期内里如何,但顾辞觉得可以列为小哥媳妇的考虑对象。

    宾主双方都对此次会晤非常满意。

    顾辞唰唰唰的写信画像,准备把自己的意见寄回家。在询问顾翂意见时,难得被不爱言语的小哥blabla教育一番。

    “小哥你见过人家没?感觉如何?”

    “大家闺秀都一样,阿鸾决定就好。”

    “那怎么行,以后是和你过日子的人,又不是和我过。”

    “那也得先和你关系好才行。”顾翂出奇地说了很多话,“我和谁过都一样,不过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若兴趣相投自然锦上添花,各有爱好也没什么不好。但和你不同,家里人都宠着你,哪怕出嫁也不会变,若娶进来的嫂子和你关系一般,定然觉得我们偏心太过,对你有意见。哥哥们都不想你吃这样的亏。”

    顾辞感动地搂着顾翂不撒手,发誓接下来十天都做他爱吃的南乳排骨和金沙翅。已经很久没得抱过妹妹的顾翂很是得意,决定下封信要含蓄地给家里的男人们炫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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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照顾沉迷画作的萧律,顾辞几人一直在定康呆到快十一月,袁懿几乎每天一封信催她快点回去。眼看再不走河道就结冰了,萧律才一身轻松的收拾画笔上船天天睡个饱。但时间不够去朔方城实地考察,好在明秀得了太子的首肯,会在护送她回京之后再返回朔方城买地置业。顾翂也表示打算过完年再回定康城继续跟着萧大管事,他已然认可顾辞的方案,但对具体实施的细节很感兴趣,所以不想错过这个过程。若不是琅琊城工程过于浩大漫长,会耽误后年春闱,他恨不得直接去琅琊蹲着。

    顾辞很遗憾不能亲眼见到朔方城的情况,毕竟处于黄江下游,水利若是做的不够好,那选址就很重要了,淹一次赔三年啊!

    太子殿下知道后发了狠,说她如果能在腊月前回到京城,他明年再带她去朔方城一次,如果不行,那儿都别想去了!

    顾辞傻兮兮地信以为真,催着船家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一月最后一天停在了上京的南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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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接人的是最近无所事事的顾翮。

    顾辞在护卫们拉起的帷帐里下船上车,顾翮送萧律和顾翂上另一辆车,就进来看妹妹。顾辞对他很是想念,乖乖靠在他怀里,听他念叨‘妹妹怎么瘦得不成人样了?不过还是很漂亮’之类的话,咯咯直笑。

    “怎么赶得这么急?还以为你们得过了腊八才到。”

    “哥哥说,如果能在腊月前回来,就带我再去一次朔方城。”

    “傻丫头,你要去哪求你师父不就结了,关他何事!”顾翮脸色很难看。

    “嗳,是哦!”顾辞这才恍然大悟,又纳闷道,“哥哥怎么没来接我?他不知道我回来?”

    顾翮一言不发,脸上阴云密布地掐她脸蛋一把,下车往外走。

    顾辞好奇地掀起车帘往外张望他去干嘛,他们的行李太多,护卫们正在疏散附近的人,好让出道来,一时半会还不会出发。她正想抬头看路边一家福来客栈,被顾翮在车外唰的扯下帘子,“别看了,他一会就过来。”

    顾辞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是指谁,忽然听见外面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激动地喊了一声,“阿七,这是你什么人啊?”

    顾翮恼怒地吼回去,“池阿瞻你找死啊!”

    接着一阵拳脚声音。

    顾辞撇撇嘴,这就是池其羽的声音?

    忽然车帘再次掀开,进来的是袁懿。顾辞喜出望外,正想说话,被他往身边一挤,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笑意盈盈地示意她噤声。看来是偷偷溜进来的,顾辞笑得大大的桃花眼成了月牙儿,却挣扎着离他远些。

    外面安静了,马车开始动起来,顾翮骑着马和池其羽在前面斗嘴。不过顾辞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她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袁懿给她戴在手腕上的一个桃花粉羊脂玉手镯,更难得的是,镯子中有条浓烈如火呈鸾凤展翼状的血沁。

    这肯定老值钱了……

    顾辞感觉自己的胳膊重得都要哆嗦了。

    袁懿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生日礼物。”

    顾辞想起今年他的长寿面不但没着落,而且她当时还忘记把礼物提前送出来,他生日过了十来天才收到,不由得讪讪地低了头。袁懿举起右手好一会,不知道是想摸她的脑袋还是捏她的脸,最后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顾辞缩一下脖子,不动声色地又挪开些身子,谄媚地小小声说,“我有给你带礼物,明天让明秀给你送去。”

    “别人送来没诚意。”

    “那腊八前一天我如果能出来,就带去致爽斋给你?”

    “一言为定。”

    袁懿伸出小拇指去勾她的小拇指,大拇指轻轻捏一下她指尖仿佛半透明的粉红莹润小指甲盖。顾辞感觉刚才被他呼出的热气碰到的耳垂温度有些高,现在和小拇指热一块去了,她想挣脱但甩不开,又努力扭了一下手,纳闷地偷偷白一眼这个‘皮肤**症’的太子,东宫的宫女们怎地这么不给力?居然不能让太子殿下左拥右抱舒缓一下?

    袁懿不晓得她在腹诽什么,但是见她脸颊忽现红晕,如初春刚染上羞怯粉色的樱花瓣,心头一动,有点忐忑不安又有些期待地和她耳语,“晚上我和明秀去找你,记得留一个丫鬟就好。”

    顾辞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婚事。”

    袁懿笑笑,向她俯身,顾辞赶紧一手抵住他的胸膛,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这人又要乱来?她可已经长大了!

    袁懿神色不明,恨恨地在她的爪子上亲了一下,再把她搂到怀里吻了一下额角,才转身下车。

    留下顾辞羞恼又茫然不解地发了一会呆。

    想到他今年二十成人了,果然太子妃一事迫在眉睫!打算回去就按照给顾翱找媳妇的表格再做一份,另外再做点吃的抚慰一下即将一娶娶三个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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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之后,顾辞就把太子的事抛一边了,抱着娘亲和特意从衙门赶回来的耶耶哭得天昏地暗。顾尧过够抱女儿的瘾,把小泪包扔给妻子解决,带着顾翂去和萧律聊天。至于顾翮,顾辞进门就没见到他,听说堵着池其羽在演武场打熬筋骨。速度撸过一餐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膳,母女俩可算是消停了,毓仪抱着洗刷干净的漂亮女儿好好打扮了一番,然后一起分礼物话家常。

    顾辞这次带回来最多的是贝壳拼成的画和雕塑,而且她为了保证不被撞坏,都用软布包了好几层,再放到沙子里埋着。所以一路上他们的船那么吃重,也是因为被当成运沙船来用了。幸亏沙子有用,可以做水泥,不会浪费。

    送皇帝的是《万里江山如此娇》贝屏,底稿是萧律早年的一幅画,宽一丈高三尺,选的都是水墨色小贝壳一点点镶嵌而成。送太后的是各种鲜艳贝壳海螺组成的大型‘九鸟朝凤’贝雕,九鸟分别是红色芙蓉鸟、黄鹂、橙色金丝雀、绿鹦、青鸾、蓝鹟、紫金鹃、黑背仙鹤和白色信天翁,除了‘青鸾’代表她自己,其他八种鸟,还特意找来活的一起送。这会清理干净了,交代人送进去,顺便递请安牌子,她明天进宫娱亲。

    送家人的没那么花哨,都是对开的案屏大小,她自己打的底稿。爹的是《独钓寒江雪》,兄嫂的葡萄、石榴、莲蓬、桂圆等好寓意的图。给娘亲准备得最精心,贝壳镶框,玻璃为面,压着一张她给父母画的盛装半身像。母亲穿着公主仪服,父亲是一身朱红朝服,就跟现代婚纱照似的。

    毓仪一见,眼泪都快下来了,抱着女儿好一顿揉搓。顾尧回屋时,看见娘俩还在哭,啼笑皆非地哄了半天。眼尖的顾辞发现他爹看见婚纱照也很感动,立刻贴心地表示要回去补眠,不做二人世界的小蜡烛。

    一觉睡醒已是晚膳时分,除了顾翮不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给顾辞分享了很多新消息。

    比如说他三哥的第一个儿子小名六六,今年一家子会回来过年。

    顾翱一家现在也已出发北上,稳妥起见走海路回来。

    顾翮看中覃岫咏是他自己的主意,跟着汝南郡王办案,覃岫咏能出不少好主意,所以他才动了提亲的念头。

    那边空着的半边府邸已经封起来了,顾尧准备等顾翂成亲就分家,所以到时怎么规划,让顾翱夫妻回京定居后,自己拿主意。

    护国公府出资建的学院叫‘令德’,离君子坊不远,顾翃和顾文恺拉来不少赞助,顾尧反而没花什么钱。九月开课,第一任山长请来牛檀的状元爹牛准,简直不能更赞!

    太子提议办的专学——‘鸿都门学’也得到皇帝首肯,还在西市附近特批了一块地,里面从三岁到十五岁都能去读。每科都有专业老师教课,例如工巧阁的师傅,水利司主事等,曲艺一科,请的是宋玉。山长自然是太子本人,下面干活的人,一事不烦二主,顾翃和顾文恺继续顶上。

    顾辞想起太子殿下的婚事,问了一嘴。

    毓仪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大半个京城的姑娘都追着他跑,不愁没媳妇’,就开始blabla自己收到多少人家的提亲。

    开始顾辞还以为是跟顾翂提亲的人家很多,听着听着觉得不对了,脸蛋红彤彤地打断毓仪的话,“娘亲!这都是向谁提亲?”

    “臭丫头,还能是谁!咱家就你一个闺女!”合着刚才女儿没反应不是没开窍,是误解人家女方主动来提亲。

    “……我才十一岁……”顾辞声音都抖了。

    “过完年就十二啦!又不是一看就相中,之后一堆事,到你十八出嫁都忙不完。”

    毓仪语气太自豪,顾辞一看和她说不清楚,直接找爹,“耶耶,我不嫁人,我不要离开家。”

    顾尧老怀甚慰地拍拍女儿的背,“没事啊,咱家门槛薄了几寸,你娘被奉承得春风得意,才和你显摆。咱们不会这么早嫁,至少也得过了十八,二十出嫁也不晚。”

    顾翂突然插话,“都提的什么人?”

    萧律也兴致盎然地旁听。

    毓仪把顾辞挖出来,打发她去准备明日入宫的东西,显然不让她听这个话题。